张悦悦
和大多数“80后”一样,出国留学之前我是不会做饭的。刚到伦敦时,合租房子的老陈和小李向我展示了他俩在伦敦几年积攒下的全套的厨具,其中竟然还包括做天津煎饼的家什!在尝试各种高难度中餐的过程中,二位还不可避免地在手臂上留下几个小疤痕。当时我觉得这未免太夸张了:虽然我也是个贪吃的主儿,但是我觉得留学把这么多精力放在厨房里实在不能理解。老陈笑呵呵地跟我说:没关系,过俩礼拜,做饭也一定会是你的头等大事。
开始我不信,结果,三明治千层面吃了几天之后,果然就开始想念中餐。别说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这类的了,就连蒜蓉西兰花、西红柿炒鸡蛋都是万分好吃的呀!因此,我这个连西兰花的菜梗是不是能吃、面粉和淀粉有什么区别都不太拿得准的大厨就磨刀霍霍下厨房了。
不谦虚地说,在最初的几次小失败后,我的厨艺进步飞速。和很多留学生一样,“美食厨房”、“美食中国”、“天天美食”这几个网站成了我钻研厨道的地方。最近一道貌似简单却大有学问的担担面,更是让我尝试了七种不同制作方法,一副不达地道绝不罢休的架势,而先生小巴则不幸充当了前六种失败做法的“实验豚鼠”。
这种对家乡食物、家乡味道的近似偏执,绝非中国留学生独有。比如我硕士时的一位希腊同学,有一次特意把她妈妈来伦敦看望她时带来的菲达奶酪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并且很认真地说其口感在英国就是买不到。我的两位意大利同学更是夸张,在伦敦呆了四五年,全伦敦被她们“认可”的意大利餐馆只有三家!我的德国同学居然对英国的咖啡都大为“不满”,说就是不如德国的一个牌子好喝——那是一个连我这个对咖啡颇有研究的家伙都闻所未闻的小牌子,我敢打赌那咖啡无法取代的美味多半来源于她对老家的挂念。
而最有趣的,莫过于我的导师,她是个美国人。据说她从上世纪80年代在英国留学时开始,每次回美国都会买上几罐美国的黄芥末酱背回来。
“莫非美国的黄芥末酱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我问。
导师歪着头想了想说:“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喜欢。因为那芥末酱更像是一种标记,哎,你就这么挤上一道黄色的标记,东西就变得尤为好吃。”
有的时候觉得胃真是一个谜。不管一个人漂泊得有多远,衣着举止改变得有多大,似乎他的胃口偏好总会指向他最初启程的地方。
大概正如我导师所说的,老家的食物也许未必真的是味道特别,但魅力在于它是一种标记。世界各地的留学生每天在学生公寓公用厨房里忙于烹饪的,也许是一点淡淡的乡愁,一碗暖暖的归属感,或一小盘引来唏嘘赞叹的骄傲。